我的年度關鍵字／「珊瑚白化」更甚的2024年 陳昭倫潛遍全台海域找答案

10月8日，山陀兒颱風過後的一週，中央研究院研究員陳昭倫搭船駛過墾丁的湛藍海面，停泊點深處正是一片白茫茫的死亡珊瑚。他背著空氣瓶和紀錄工具潛下，想抓緊時間，找到珊瑚加劇白化的答案。

「這是我見過最糟的一次。」2024年裡陳昭倫總共前往墾丁核三出水口潛水調查3次，但這次與2年前還有魚群共游的景象完全截然不同──珊瑚因為白化更經不起颱風摧殘，被刮走一大片。

不平安的2024年 為紀錄珊瑚下潛182次

這樣的結果在年初早有警訊。陳昭倫回憶，1月在墾丁例行調查時，他發現水溫比往年高了2度；接著，7月高溫不斷，他進行了第2次調查，當時珊瑚已經明顯白化。

去年夏天，陳昭倫潛遍全台海域，從東北角、龜山島、綠島、墾丁到澎湖，幾乎無處倖免，他知道全球正在經歷第4次大規模珊瑚白化。山陀兒颱風來臨前夕，陳昭倫原本希望颱風帶走高溫、讓珊瑚喘口氣，但沒想到情況更趨惡化。

眼前的景象一再告訴他，做為第一線的研究人員有責任持續紀錄，必須把在水面下看到的真相說出來。因此完成調查後，陳昭倫在第一時間將影像、照片上傳到社群，後續也將寫成研究期刊。

「2024年是個不平安年，我的水下調查量也是往年2、3倍以上，總共用掉182支氣瓶。」陳昭倫感慨地說，必須透過長期的水下監測和資料建立，進行前後數據比對，才有機會查出珊瑚白化的事實全貌。

一切從親眼見到全球珊瑚白化現象的那日起 

看守珊瑚的「改變」，是陳昭倫這30年來的「不變」。

1998年夏天，已經在從事珊瑚演化研究的陳昭倫，聽聞全球發生首次全面性的珊瑚白化，便與其它學者分頭到台灣沿海調查。

他回憶，當年從蘭嶼一路下潛，海水都是熱的，「我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情況，整片30公尺的珊瑚都白化了。」一個夏天就讓原本美麗的海洋，變成不怎麼討喜的灰白世界。陳昭倫驚覺，珊瑚礁生態系未來極有可能大幅消失。

從此，陳昭倫每年都會在研究工作之餘，下水監測珊瑚狀況，水下監測員儼然是他的副業，也令他成為最了解全台周圍海域狀況的海洋學家之一。

「研究珊瑚沒辦法賺大錢，但可以告訴別人怎麼做才不會倒大霉。」陳昭倫人生下半場參與了國光石化、美麗灣、三接藻礁等多場開發案審查，面對龐大的政府、商業利益，他不斷提出最有力的長期監測資料，力挽破壞性開發。

用30年說出環境真相 疾呼全世界一起幫忙

水下調查不比一般潛水，陳昭倫現年61歲，每次出任務時得早上6點起床，並且在1支氣瓶的時間內──大約40分鐘，完成水下佈線、拍照與清點珊瑚數量。

從水中回到岸上，還得留時間把體內殘留的氮氣排掉，然後再次下潛。陳昭倫說，1天的調查至少得重複下潛3到4次，「那真的是會累到不想講話。」

而水下調查只是第一步，要了解熱浪與颱風的夾擊對珊瑚的影響，後續必須再以人眼辨識照片、結合環境資料進行比對。陳昭倫說，一週的調查量需要花6個月進行分析，光是2024年他就多了將近1萬張照片，預計要5年才能完整分析，「分析永遠趕不上氣候變遷或環境變動對珊瑚造成的破壞。」

「有多少證據所多少話，我在我的工作崗位上把我認為的、知道的真相告訴大眾，」陳昭倫用他30年的歲月，理性且科學地疾呼珊瑚的死去，但剩下的就得靠全世界一起幫忙了。

正如陳昭倫的研究團隊去年新發表的期刊文章結論，「除了急速減排溫室氣體，降溫發燒中的海洋，不然珊瑚真的無路可逃，只有就地等死一途」。

陳昭倫無奈的說，在他的研究中，因為未來海溫不斷上升，珊瑚礁也不可能往北逃，面對當前的極端氣候，只有死路一條，「未來可能形成一種新常態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