極慢、極低、極不明——東引防空漏洞與新型態威脅【觀點】
（※ 文：王臻明，關心國防與地緣戰略議題，軍事專欄作家）
2月5日一架不明飛機闖入馬祖東引上空，因伴隨著巨大的噪音，引發居民憂慮。在通報警方後，軍方才被動證實，是一架中國的運-12輕型運輸機，未經許可進入我國領空。
由於東引守軍並未在第一時間反應，廣播警告或進行驅離射擊，而引發軍方是否反應太慢，有無空防漏洞的質疑。隨後俄羅斯又入侵烏克蘭，國際媒體與智庫單位紛紛警告，習近平有可能仿效普丁的手段，趁機攻台，而讓東引這起事件，受到社會大眾極大的關注。
有媒體報導指出，軍方未在第一時間反應的原因，在於這架民用型的運-12是在民航機場起飛，飛行速度慢，高度又很低，導致雷達上的訊號忽明忽滅，戰管誤以為是雜波，因此手動刪除這個訊號。
此外，加上當日天候不佳，視線不良，地面的對空目視監看哨，也沒發現這架飛機接近，才錯失反應時機。不過軍方隨後否認這個消息，並強調一切都在監控掌握中，會檢討改進此次的缺失，敬請國人放心，拒絕透露更多的資訊。
蘇聯「紅場事件」的前車之鑑
其實國際上曾有過不少類似的案例，最有名的就屬1987年發生在蘇聯的「紅場事件」。一名德國青年魯斯特（Mathias Rust），駕駛一架塞斯納C-172螺旋槳小飛機，從芬蘭首都赫爾辛基返回德國的途中，突然轉朝蘇聯的方向，並故意低飛以閃避防空雷達。當時正值冷戰高峰期，美蘇兩大陣營激烈對峙，各自部署大批地對空飛彈系統與攔截機，空防可謂滴水不漏。但這架民用小飛機，竟如入無人之境，一路飛抵蘇聯首都莫斯科，降落在克里姆林宮前的紅場上，震驚全世界。
專門負責蘇聯防空任務的國土防空軍，曾經數次發現這架小飛機。好幾個地對空飛彈陣地的雷達，都有追蹤到魯斯特的飛行軌跡，甚至有2架Su-15攔截機還緊急升空去識別、監控這個不明目標，但有幾個關鍵原因，讓防空部隊失去警覺。
首先是塞斯納C-172的速度太慢，魯斯特又故意超低空飛行，從雷達上來研判，並非高速闖入的大批戰機或轟炸機，而像一架迷航的民用機。同時很快就消失在雷達上，讓值班軍官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至於已目視到這架塞斯納C-172的2架Su-15，更證實這是架沒有威脅性的小型民用機。
除此之外，1983年也發生一起嚴重空難，韓國的一架民航機因偏離航線，遭蘇聯國土防空軍的Su-15攔截。因為在黑夜中，蘇聯飛行員誤判是美軍的偵察機，又出現無線電警告與驅離射擊都未獲回應的情況，導致蘇聯決定擊落這架民航機，造成269人全數罹難的慘劇。
此事掀起巨大的外交風暴，也讓國土防空軍在攔截不明飛機時更為謹慎，在確認魯斯特駕駛的是一架沒有威脅性的塞斯納C-172後，未積極處理。綜合以上幾個原因，才讓他成功闖過世界上最嚴密的防空網。
防空系統應對極慢速、極低空小型目標有所不足
此次東引的情況，可能與「紅場事件」有幾分類似的地方。運-12也是一架慢速的小型民用運輸機，從後來公開的監視器畫面來看，飛行高度很低，再加上從民用機場起飛，種種因素都降低了軍方的警覺心。特別是東引距離中國海岸線只有數十公里，能反應的時間更短。我國的金馬地區，緊貼中國空域，近年來隨著中國的經濟起飛，空中運輸量大增，這種民用機掠過外島周邊空域的事時有所聞，可能也讓當地守軍放鬆了警戒。
特別是為了降低兩岸誤判風險，或避免隨對方的挑釁而起舞，國防部之前就宣誓國軍「絕不開第一槍」，這勢必造成前線部隊的指揮官更為謹慎。如果已確定目標是沒有威脅性的民用船舶或飛機，更不願意冒險使用槍械火砲，畢竟流彈難以控制，驅離射擊並不一定安全。萬一不小心誤擊甚至造成死傷，勢必出現嚴重的兩岸糾紛。以上的種種原因，可能都造成軍方未能即時反應，驅離這架運-12，因而形成空防漏洞。
近期就有一個例子，值得國軍警惕。沙烏地阿拉伯曾在2019年遭到攻擊，位於該國東部的兩處煉油廠受到嚴重破壞，導致產量減半，重創該國的經濟。
眾所皆知，沙烏地阿拉伯是個極度依賴石油出口的國家，煉油廠的設施可說是該國的命脈。沙烏地阿拉伯也非常清楚這一點，因此不止有重重的武裝警衛，更部署了最先進的美製愛國者防空飛彈系統，以防範空中威脅，但卻沒有擋下前後兩波，總共十餘次的無人機攻擊。
事後的檢討，發現可以攔截高速戰機、巡弋飛彈、甚至是地對地彈道飛彈的愛國者防空飛彈系統，並沒有發現以極低空、極慢速飛行的無人機。而讓攻擊者以非常低廉的成本，簡單的技術，並不複雜的作戰計畫，成功偷襲得手。
在這一次的事件後，世界各國都開始重視如何防範無人機的攻擊，因為已經有實例證明，只要運用得當，無人機將成為非常有用的武器；而中國目前是發展無人機速度最快的國家，國軍必需非常注意，並尋求反制之道。
從此次的東引事件，已證明台灣的防空系統與反應程序可能有所不足，難以處理極慢速、極低空、身份不明的小型目標。
過去國軍花費了大筆資源，將舊有的「強網」系統，升級為新型的「寰網」系統，以攔截更快、更高、甚至具備匿蹤能力的目標。但偏偏接下來的空中威脅，是快的越快，慢的越慢，高的越高，低的越低；特別是中國還可能利用民用機做為掩護，利用「灰區作戰」來試探或突破國軍的防空網，也會利用無人機群來進行偷襲，這都是傳統防空系統難以應付的難題。國軍應該記取這次的教訓，積極補強疏漏之處，才能避免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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