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回冷戰夢魘：大國軍機在西太平洋的戰略巡弋與空中角力【觀點】

（※ 文：王臻明，關心國防與地緣戰略議題，軍事專欄作家）

日前加拿大政府表示，加拿大皇家空軍的CP-140巡邏機，在西太平洋地區執行聯合國針對北韓的禁運行動時，遭到中國空軍戰機的危險攔截。據稱，中國戰機故意近距離橫越CP-140巡邏機的航線，逼使這架加拿大軍機緊急迴避，以避免發生意外事故。

事後，加拿大總理杜魯道批評說，中國此舉挑釁且不負責任，加拿大政府非常嚴肅看待此事，已向中國提出交涉。中國方面則回擊，指責加拿大軍機藉口執行聯合國的行動，卻故意靠近中國領空進行偵察，已嚴重危害中國的國家安全，要求加拿大立刻中止這些行為。

無獨有偶地，澳洲政府隨後也指控，一架澳洲皇家空軍的P-8A巡邏機，在南海地區進行自由航行任務時，遭到一架中國空軍的殲-16騷擾。這一架中國戰機故意在P-8A的前方釋放干擾絲，導致P-8A的引擎吸入異物，危及飛航安全。

澳洲國防部認為，澳洲皇家空軍的巡邏機是在國際空域上飛行，中國戰機的行為已嚴重違反國際法。但中國反擊說，澳洲的P-8A多次侵入中國領空，挑戰中國的主權。雙方的爭執點在於，澳洲與美國一樣不承認中國在南海的人工島，認為這些填海造陸製造出來的島嶼，不是合法領土。

戰略巡弋的政治與軍事訊息

其實這些空中衝突由來已久，最有名的是2001年的撞機事件。當時中國空軍的一架殲-8戰機，在南海一帶攔截一架美國的EP-3E電子偵察機，並一直以危險動作騷擾這架美國軍機，結果意外擦撞。殲-8戰機不幸墜海失蹤，EP-3E在機體受損下，在海南島上的機場緊急迫降，形成美中兩國的緊張事件。但美國並沒有因此結束對中國的偵察活動與自由航行任務。在中國宣布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後，美國的B-1B或B-52H戰略轟炸機常會故意飛入，也不定期在南海地區挑戰中國所宣稱的領空、領海範圍，而引發外交摩擦。

美、澳、加等國的這些機艦活動，雖然有各種不同的名義，但多數都可以視為是一種戰略巡弋。這種定期或不定期在敵對國家周邊展現軍力的方式，從冷戰開始，到今日為止，廣泛受到各個強權國家的青睞。其目的除了能進行政治與軍事上的施壓，也能蒐集情報，測試對方的反應，訓練飛行員或水手，強調自己所主張的權益，更是國力的展示。如前蘇聯解體後，俄羅斯經歷過一段非常慘淡的日子，但在情況稍微有點改善後，立刻重新展開了戰略巡弋，其軍機不時出現在波羅的海上空與阿拉斯加周邊空域。

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中國，過去解放軍的空軍實力孱弱，在初期戰機甚至不會出海。但隨著中國軍力的快速發展，現在不只已擁有龐大的作戰機隊，也正在快速發展航空母艦兵力。當中國開始以世界強權自居，會在涉及自己國家利益的地區，展開戰略巡弋，並不令人意外。

解放軍的軍機最早是出現在東海一帶空域，因為這裡與日本有春曉油田與釣魚台的主權爭議，屢次侵入日本所劃定的航空識別區，讓日本航空自衛隊的戰機緊急起飛攔截。隨後中國軍機陸續出現在黃海、南海，甚至在近期遠航到菲律賓海、巴士海峽等。

俄羅斯與中國是在2019年首度展開聯合空中戰略巡弋，範圍包括日本海、黃海與東海一帶，引發南韓、日本與美國戰機的接力攔截。這樣的聯合空中戰略巡弋不只每年固定舉辦，在情勢需要時，還會以非常針對性的方式進行。

例如，美國總統拜登在近日訪問日、韓等國，並召開美、日、印、澳四方會談時，俄羅斯與中國的軍機，就一起出現在日本海、東海一帶，進行聯合操演，恫嚇意味非常濃厚。而且這不只出現在空中，俄羅斯與中國海軍在去年也首度組成聯合艦隊，故意航經日本本州與北海道之間的津輕海峽。

台灣東部航線中國軍機威脅日增

若分析過去3、40年來，日本航空自衛隊緊急升空攔截的目標，可以發現此消彼長的情況非常明顯，過去最多的前蘇聯、俄羅斯軍機已逐漸變少，取而代之的是中國軍機。目前中國軍機往東海穿過宮古海峽，進入菲律賓海進行長程演訓，幾乎已經是常態。這甚至比中國軍機開始侵擾台灣防空識別區的西南角一帶空域，還要早很多年。只是從東海穿越宮古海峽的中國軍機，若沒有向南繞行到台灣東部海域，逼近我方的防空識別區，國內媒體多半不會報導，而受到大眾忽視，但其實這條航線的威脅性更大。

因為出現在東海一帶空域的中國軍機，除了可以往東南方穿越宮古海峽，也能直撲台灣北部而來，直接攻擊台北政經中樞，嚴重壓縮我方的反應時間。或是沿著台灣東部領空的外緣飛，切入台灣、與那國島之間的空域南下，進一步威脅國軍在東部一帶的海、空軍基地。

目前中國海軍的艦艇，就被發現已循著這條路線南行，常在宜、花外海一帶徘徊不去，引起各方疑慮。而中國之前所劃定的東海防空識別區，與台灣防空識別區的最北端重疊，也不是巧合，應該是有意為之的蠶食策略，為解放軍軍機爭取更大的活動空間。

之前立法院法制局曾經就中國軍機屢次侵擾台灣防空識別區的問題，提出政策建議，認為可以考慮縮小防空識別區的大小，而引起輿論嘩然。雖然說今日台灣的防空識別區的確不太合理，因為歷史因素，甚至一路向西北劃到中國的國土上空。

然而，在中國正有計畫壓縮台灣的防禦空間下，這件事不能單純只考慮兩岸的實際治權範圍，而要一併考慮國防軍事上的需求。目前的防空識別區雖然過大，卻也讓台灣師出有名，能主動監控中國的戰機活動，至於要不要每次都升空攔截，這取之在我，讓國軍能擁有更多的主動性。

可以想見，隨著美中關係的緊張，美國與其盟國的軍機，會更常出現在中國周邊空域，而中國的反制行動也可能會越演越烈。台灣除了要確保自己的空域安全外，恐怕也要開始思考未來周邊出現緊急狀況時，應該要如何應對。

如之前中國的一架反潛機在海南島附近海域失事，如果未來發生在台灣的周邊海域怎麼辦？類似殲-8與EP-3E的擦撞事件若再發生，中國或美國的軍機要求緊急降落在台灣，要怎麼處理？這些棘手難題，恐怕比軍事衝突更有可能出現。萬一處理的不好，很可能讓中國有可趁之機，必需特別小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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