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法官有權給他重生機會」：邁向全面廢死？馬來西亞先廢強制死刑

6月10日，馬來西亞首相署部長旺朱乃迪（Wan Junaidi Tuanku Jaafar）宣布廢除強制死刑，並由其他刑罰代替，旺朱乃迪指出，此展現馬國政府欲保障各方權益的決心。

根據聯合國人權理事會（UNHRC），馬來西亞政府內閣已經在8日提交報告，顯示內閣已取得共識，要求政府就11項罪行的強制死刑、《危險毒品法案》第 39B（2）條規定的罪行和另外22項可判處死刑但可酌情決定罪行的替代刑罰進行進一步的研究。

「人權觀察」（HRW）亞洲區副主任羅伯森（PhilRobertson）說，廢除強制死刑是馬來西亞邁向全面廢死的重要一步，因為先前的歷任政府都曾保證會保障人權，但最終僅有鮮少作為，像是僅廢除部分罪名的死刑。

馬來西亞的廢死議題在過去多年來，一直是場漫長的交鋒，全面廢除死刑更被視為遙遙無期。然而，是什麼樣的契機讓馬來西亞政府今年廢除強制死刑？馬來西亞往後再也不會有死刑了嗎？

納加德蘭運毒案再次引起廢死討論

根據《華盛頓郵報》（The Ｗashington Post）報導，這次馬來西亞政府提出廢除強制死刑的時間點十分關鍵，因今年4月，一名馬來西亞籍的智能障礙的男子納加德蘭（Nagaenthran K. Dharmalingam），才因運送42.72克海洛因在新加坡遭判處死刑，並執行完畢。

在經過無數次的緩刑要求、連署，以及馬國首相與外交部2次致函新加坡請求輕判，新加坡執法機構最終還是判處有智能障礙的納加德蘭死刑，這起案件也引起馬來西亞廣大的輿論。許多人認為，患有智能障礙的納加德蘭應該要有認知錯誤的機會，而非直接被剝奪生命。

雖納加德蘭事件牽涉到新加坡與馬來西亞間的司法議題，但有不少評論指出，納加德蘭若真的被帶回馬來西亞接受審判，也很可能同樣面臨死刑。

依據馬來西亞現行法律，犯下謀殺、走私毒品、性侵殺人、性侵孩童、叛國、反抗國家最高元首等罪名是唯一死刑；參與或資助恐怖組織也可能判處死刑。綁架原可被判處無期徒刑或死刑，但後來因修法改為鞭刑。而根據馬來西亞《刑法》第277條明文，死刑皆以絞刑方式執行。

馬來西亞政府走向全面廢除強制死刑的道路，早在10年前已略見跡象，旺朱乃迪在日前的記者會上表示，馬來西亞政府在2012年時曾「嚴正考慮」是否廢除強制死刑。因此，馬來西亞政府在近幾年就先從販毒相關的罪行著手。

2017年，馬來西亞首相署向國會下議院提交訂《危險毒品修正法案》，建議廢除判處毒販強制死刑，授予法官擁有量刑的裁量權。當時，馬來西亞首相署表示，建議修改法令第39B（2）條文，也就是讓法官能視不同情況，判處毒販死刑、終身監禁與鞭笞不低於15下等刑罰選擇，不讓死刑成為唯一選項。

而2018年馬來西亞的全國地方選舉，是否廢除死刑的議題持續受到討論——究竟廢除死刑是全面廢除、僅廢除販毒相關的死刑，或是讓法官有更多彈性裁量的權力？

在這樣的輿論之下，2018年10月10日，也就是「世界反死刑日」，馬來西亞當時的執政黨「希望聯盟」（Pakatan Harapan）大動作宣布要全面廢死，時任馬來西亞首相署部長、主責法律事務的劉偉強（Liew Vui Keong）也表示，內閣間已取得共識，將可能以終身監禁替代死刑。

自此，2018年成為馬來西亞廢死的重要分水嶺，自劉偉強發表聲明後，馬來西亞即起暫停執行死刑。然而，暫停執行死刑並不等於廢除「強制死刑」，因此犯下謀殺、販毒等罪行者，依舊要面對唯一死刑。

馬來西亞首相：每個人都該有第2次機會

在2018年暫停大部分的死刑後，馬來西亞政府被視為走在「全面廢死」的路上，而在真正全面廢死前，重要的一步即是廢除強制死刑。

不過，根據聲明，廢除強制死刑並非全面廢除死刑，只是對於曾要接受唯一死刑的多項罪名而言，死刑將不再是唯一刑罰，法官也得以更具彈性的進行裁量。

馬來西亞國家新聞社（Bernama）指出，馬來西亞首相依斯邁沙比利（Ismail Sabri Yaakob）認為「每個人都有第2次機會」，但如果該名犯人真的犯下嚴重販毒罪行，且禍害上百至上千人，則法官依舊能判處死刑，並將罪犯送上絞刑台。沙比利強調，「死刑會繼續存在，只是不再具強制性。」

不過，在真正廢除強制死刑前，修正案須經過下議院（Dewan Rakyat）及上議院（Dewan Negara）的投票通過才真正生效。因此，馬來西亞預計在明年1月能廢除強制死刑。

旺朱乃迪也表示，在廢除強制死刑前，政府將會對馬來西亞民眾進行調查，以理解多數民眾對於廢除死刑的想法，若民眾對此決議有強烈的反彈，則將由內閣決定是否要廢除強制死刑。

馬來西亞首相依斯邁沙比利稱，如果犯人犯下嚴重販毒罪行，法官依舊能判處死刑，並將罪犯送上絞刑台。圖為2016年10月印尼與新加坡的跨國毒品犯罪。（圖／法新社）

馬國民眾多數仍不支持廢死

而隨著廢死議題再度成為馬來西亞輿論焦點，外界質疑，執政黨推進廢死是否存有政治考量？

根據《亞洲新聞台》（CNA）報導，馬來西亞太平洋研究中心（Pacific Research Center of Malaysia ）分析師胡逸山（​​Oh Ei Sun）指出，廢除強制死刑和贏得選票並無太大的關聯，「事實上，馬來西亞支持死刑的人比支持廢除死刑的人還要多，所以廢除死刑並不會特別受到大眾歡迎。」

馬來西亞律師公會的憲法委員邱安卓（​​Andrew Khoo）甚至指出，廢除強制死刑只會讓大眾認為馬來西亞政府不敢出手打擊犯罪，在整體民意上恐怕不會太樂觀。

此外，即便目前已決議要廢除強制死刑，邱安卓也認為全面廢死並非一蹴可幾，政府必須要「與現實磨合」，因馬來西亞當地擁護傳統宗教信仰及文化人士堅信，強制死刑必須被延續。

2018年宣布廢除死刑、2022年宣布廢除強制死刑，究竟馬來西亞政府與人民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行動、全面廢死是否真為馬來西亞的司法未來，有待各界持續關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