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進老街屋—觀看府城戰後現代建築之美【副刊】

(※ 文:王茗禾,NaNa通文化社團創辦人之一,著有《台南街屋:73處老屋之美,體現台灣百年常民生活美學印記》、《大隱於市的街屋們:台南現代建築及人文歷史見學》)
二戰期間,台灣有多處城庄遭遇過美軍的大規模空襲轟炸。台南舊城區亦然,當時官方與民間建築皆受到相當程度的損毀。
戰後重建,美援時期為台灣建築引進現代工法,當時鋼筋混泥土開始普及於公有、宗教與常民等建築,形成今日人們習以為常的水泥都市景象。
人們在對比清國或日治時期的建築後,再來欣賞現代建築,多少會有觀感上的落差,原因在於當時現代建築的美學教育普遍不足,且戰後現代工法材料便利,建物如雨後春筍在台灣各鄉鎮及都市大量興建。
另一方面,建築師與出資者及市場對設計的妥協等諸多因素,導致大眾對現代建築無感甚至感覺不佳;再者,目前台灣對於現代建築的討論與探究仍屬小眾,社會大眾能獲得的資訊較少。
從戰後建築欣賞現代之美
其實,若仔細研究現代建築,會發現其中隱藏的先人智慧,例如考量四季的陽光、通風、雨勢走向,甚至是風水方位等,有時候蓋一棟房就要花上一年的時間做建築評估,就可以了解那個年代對於自宅的要求甚高。
再深入探究現代建築的樣式,當時的建材如磨石子、鐵花窗等,都成為近年社會追求復古的重要元素。而這些獨具特色的現代建築,在各地鄉鎮及都市裡,亦存在著其他值得大家品味學習的地方。
台南舊城區的現代建築中,有幾處便是這樣的案例,它們有的揉合現代工法形塑傳統外觀,有的明確展示了現代主義風格。
現代主義建築指的是一種簡約、無過多裝飾的風格,重視理性與功能性。推崇科學合理的構造工藝,講究材料特性的發揮,符合結構力學,應用新建材與新結構,將其發揮至極致,擺脫傳統束縛。
西洋歷史式樣的五條港看西街教會
建於1955年的五條港看西街教會,其實不位於看西街(現今的仁愛街),而是在外南河街(和平街)上。英國宣教士馬雅各醫生於1865年抵達台灣打狗(高雄)後,到府城看西街進行醫療宣教,教會便以此紀念作為命名。

教會為一西洋歷史式樣的現代建築,根據教會史料,當時在建築外觀設計上,參考了英國倫敦聖保羅大教堂。
建築主體是禮拜堂,縱深很長,側邊約35公尺,正面入口為12.5公尺,山牆與圓頂是本建築視覺焦點,圓頂上有拉丁十字架,三角山牆內側及簷角部則有方形鋸齒飾,並以6根類似希臘多立克式大柱支撐,柱基的材質為磨石子。入內台階逐步升高至禮拜堂,台階兩側有蔡草如所繪大型壁畫,禮拜堂主體則以現代鋼筋混泥土,形構西洋歷史式樣建築語彙。(本建築介紹引用《大隱於市的街屋們》─八景之井亭夜市篇章)
西學為外、中學為裡的延平郡王祠
接著是位於開山路上的延平郡王祠,1964年由賀陳詞改建完工,除祠堂及中式庭園之外,南側則另建鄭成功文物館,文物館建築原設計為三個方形組成,量體間各有廊道結構及水池,以中軸式對稱接連。

郡王祠方形幾何塑造的建築外觀,為現代主義特徵之一,設計者卻在牆面以及內部裝潢,導入中式傳統語彙、意象及建材等,一種西學為外、中學為裡的建築型態於焉而生。
左右兩棟展覽室外牆以清水磚為鋪面,簡化之中式水泥挖磚,挖磚中點綴釉綠花磚,分布於入口的中央棟及左右兩棟中軸處,簡約中式水池庭園造景,下方水池由外側到室內樓梯間,再連貫至後方天井處。本建築整體場域氣氛,強烈展示設計者對於薰陶自身的中國傳統與西方現代思維。(本建築介紹及照片引用《大隱於市的街屋們》〈金龜樹開山林蔭道篇〉)
去除繁複裝飾的永樂市場
最後來到台南美食一級戰區的永樂市場。市場建於1963年,早期稱為「賊仔市」,是一處擺攤賣贓的場所,之後改建為今貌。

永樂市場為兩層兩棟、南北各一且有空橋連絡道的建築,當時設計兩層皆為營業空間,但居民不適應立體化購物空間,二樓遂成居住使用,一樓仍維持營業使用。
永樂市場的大面弧形隅角及左側突出造形,體現現代主義去除繁複裝飾的作法,立面兩側以連續方形挖磚開窗,作機能採光設計,面民族路三段二樓,設計挑高的退縮式陽台,厚實的磨石子連柱及造形俐落的欄杆,形塑寬敞的陽台廊道空間。攤位小屋為挑高半樓形式,半樓可用於儲物,並設置有木門、氣窗等。
永樂市場處處可見現代主義的經營,強調機能、動線、反裝飾等特色皆於此可見。近年由於營業型態的轉變,老市場的二樓也多了許多新店家,如美式軟餅乾、文青小物、咖啡、古早味小點等,形成一個有趣的新形態空間。(本建築介紹引用《大隱於市的街屋們》〈八景之井亭夜市篇章〉)
以上三處現代建築在台南舊城區裡都是戰後的佳作。在台南之外,台灣各地也皆有屬於那個年代、值得欣賞的現代建築,NaNa通文化團體期望可以跟讀者一同思考:城市街道如何形塑現代景觀,以中道的眼光來認識現代建築,並且充分了解如何欣賞各個時代的建築之美。
畢竟城市建築是形構街道及認識過往歷史的重要元素,就讓我們從自己居住的城市開始,來重新認識新舊並存的台灣街道風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