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去診所墮胎，只好買墮胎藥？「後羅訴韋德時代」的新戰場與挑戰

6月24日，「羅訴韋德案」（Roe v. Wade）遭美國最高法院推翻，這項自1973年以來保障美國女性墮胎權益的法案，因保守派大法官阿利托（Samuel Alito）認定美國《憲法》並未白紙黑字寫下對墮胎權益的保障，所以提出了長達98頁決議推翻墮胎權利的大法官意見書草稿（draft opinion），並於5月初由美國政治媒體《POLITICO》獨家報導，風波延燒一個多月後，美國女性墮胎合法化的根基被正式推翻。

然而，「羅訴韋德案」的終結只是起點，全美各州民眾持續走上街頭抗議，各式問題也相繼浮出檯面。其中，受到高分貝討論的就是墮胎藥物的問題。

為何墮胎藥物成戰場？

根據《美聯社》（AP）報導，自2000年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（FDA）核准美國最大宗的墮胎藥物​​美服培酮（Mifepristone）後，美國民眾使用墮胎藥物的人數就不斷增加，據支持墮胎權利的組織古特馬赫研究所調查，截至2022年，有過半數美國婦女是透過藥物而非手術執行墮胎。

在「羅訴韋德案」被推翻的情況下，前往診所墮胎在許多州已非合法選項，因此目前美國婦女若想要墮胎，就只能訴諸墮胎藥物，也變相讓「如何取得墮胎藥物」成為進步派還有保守派人士角力的場域。

至於為何藥物墮胎成為主要墮胎方式，根據美國網路媒體《Vox》報導，是因有許多婦女無法前往診所或醫院墮胎，有些婦女則覺得在家中墮胎較為舒服與自在，但最重要的，是藥物墮胎的花費遠遠低於墮胎手術所需付出的時間及金錢。

在美國，最常見的墮胎藥物為美服培酮與米索前列醇（misoprostol），通常女性會將2種藥物搭配服用。在懷孕開始的10周以內，婦女必須要先服用美服培酮，以抑制懷孕時產生的荷爾蒙，接著，在1至2天後，再服用米索前列醇以清空子宮。

針對墮胎藥物取得的相關規範，FDA於2021年才因疫情影響鬆綁規定，讓婦女不必親自前往藥局就能夠領取墮胎藥物，允許全美藥局提供郵寄墮胎藥物的服務。然而，即便中央鬆綁相關規範，美國境內有19個州，包含南達科塔州、德州、俄亥俄州、田納西州、奧克拉荷馬州等，執意規定病患要領取墮胎藥物時，藥師必須在場才合法，若僅是向藥物供應商購買墮胎藥物即違法。

隨著數個共和黨執政的州政府祭出限制，許多美國婦女難以在自己生活的州裡找到能提供藥物的診所，根據《美聯社》報導，一名南達科塔州的女性無法預約到州裡唯一一家藥局的墮胎藥物，所以她只能尋求非營利組織「Just the Pill」提供的線上服務，從南達科塔州自行開車前往明尼蘇達州進行諮詢，並索取墮胎藥物。

即便有諸多不便，在診所無法提供墮胎手術的情況下，美國女性至少還能夠尋求郵寄藥物或是線上諮詢的服務。然而，墮胎藥物真的能成為「羅訴韋德案」被推翻後的唯一合法墮胎管道，讓無時間、無財力前往其他州進行墮胎手術的女性，獲得解脫嗎？

郵寄墮胎藥物恐遭抵制

根據《華盛頓郵報》（The Washington Post）報導，知悉許多女性會藉由郵寄方式從其他地區下訂與收受墮胎藥物，美國有數個州就傳出要「根除」墮胎藥物的供給管道，使「郵寄墮胎藥物」不再合法，如亞利桑那州、阿肯薩州、德州、密蘇里州等。

其中，密蘇里州政府就正在擬定禁止密蘇里州居民從其他州獲取墮胎藥物，否則將觸犯法律，且在其他地區提供藥物者，也將受到懲處。支持推翻「羅訴韋德案」的團體「生命權」（Right to Life） 已經推出一項法案範本，並在內文提及要將協助墮胎者判處重罪。

不過，有評論就質疑這些保守派人士所提出的「跨州」合作，除了將嚴重威脅想墮胎的婦女，更可能會挑戰傳統法規中，各州之間司法合作的規範，還有面臨中央的起訴。

此外，並非所有州都一面倒地支持保守派作為，例如加州州長紐森（Gavin Newsom）日前就簽署法案，明確表示會保障尋求墮胎婦女的權益，也保護提供墮胎協助者不受到法律處分。另外，像是華盛頓州與奧勒岡州的州長也都加入了加州的行列，承諾美國西岸會「保障女性生育的自由」，且不會將其他地區前來墮胎的婦女「引渡」回視墮胎為非法的地區。

對於「羅訴韋德案」遭推翻後，各州之間引發的兩極意見與可能出現的司法爭議，匹茲堡大學（University of Pittsburgh）教授多利（Greer Donley）指出，「未來幾個月將會非常混亂，因為每個州的法律都不一樣。」他並表示，「病患會對於要何去何從感到非常疑惑、診所會湧入許多不同地區的患者，總之，就是一團亂。」

根據《Vox》報導，更有專家建議生活在嚴格管制墮胎地區的婦女，可以「優先預防」（advance provision）藥物不夠的情況發生，簡單來說，就是建議女性可以先囤一定數量的墮胎藥物，以免未來連網路訂購或是郵件寄送藥物也成為非法行為。

目前，已經有少數地區在婦女取得墮胎藥物上，進行更為嚴格的規範。以德州為例，因德州新法案規定婦女在懷孕超過8周後不得取得墮胎藥物，但8周是極為緊縮的時間長度，為避免無法合法取得美服培酮與米索前列醇，先購買藥物、防範未然會是相對風險低的選擇。

墮胎藥物恐進入「黑市」？

當墮胎藥物的取得困難重重、保守派人士又極力阻斷各種管道，不少評論就認為墮胎藥物的黑市，恐怕會在這樣混沌的時期壯大。

《華盛頓郵報》指出，若共和黨所執政的州紛紛縮限郵寄墮胎藥物的規定，且進一步將郵寄藥物列為非法行為，所有在墮胎藥物供應鏈中的人，都可能會遭起訴或受到更嚴重的迫害。有專家更認為，未來可能連提供最基本的墮胎資訊，都會有違法的風險。為避免遭政府起訴，墮胎藥物的供應鏈很有可能轉入所謂「黑市」或是以地下交易的方式進行。

究竟這樣的法規是否會落實，部分擁護「反墮胎」的議員就指出，若真的有禁止墮胎藥物的法規，他們會全力支持。路易西安那州眾議院議員麥科密克（Danny McCormick）就表示，「和其他違法的藥物一樣，墮胎藥物會因此轉入地下市場，然後我們會調查和偵辦。」

不論未來墮胎藥物的取得限制是否會增加、門檻是否會提高，美國目前有不少婦女及墮胎倡議團體正嘗試從海外取得墮胎藥物，像是透過著名的網站「Plan C」協助連通至印度的藥局，或是另一連通到澳洲的墮胎藥物供應商「AidAccess」等。雖然FDA提醒這類型藥物的進口最好不要以個人用途為名義，但透過網站取得墮胎藥物，尚未違反FDA的規範。

「Plan C」的主任威爾斯（Elisa Wells）也指出，「事先存放墮胎藥物應該會更為普遍，我們也把墮胎藥物稱為『以防萬一』（just in case）的方案，因為意外懷孕真的很容易發生。」

當墮胎藥物成為「後羅訴韋德時代」的法規戰場，美國婦女的墮胎權利也逐漸被收回，對於原先就處經濟弱勢或為有色人種的女性而言，不再保障墮胎權利的美國，使她們更容易淪為「醫療難民」。

也許對保守派人士來說，這是一場法規、宗教與生命權的鬥爭，但對人口數量龐大的美國婦女來說，是最基本的身體自主權一夜之間遭剝奪。究竟各州政府、法院、民間組織及企業會如何協商，墮胎藥物的取得是否會面對更嚴峻的考驗，值得各界繼續關注。